作者：无足之鸟

在厦门一天看六种鹀是什么体验？

是一种“缘，妙不可言”的体验。

鹀，音为wú，是一类长得像麻雀的鸟，然其尾羽内凹分叉如燕，在分类上属于燕雀科。

在厦门看鹀，按照遇见率来看，灰头鹀最多，这种鹀会在厦门过冬，是常见的冬候鸟，适应多种环境，不论城市公园、小区绿地还是农田，都可以见到它的身影。

其次，林区的白眉鹀和开阔地的小鹀也是有较大机会看到的。作为食种子和虫子的鸟，鹀最喜欢的生境还是农田了，厦门集美的灌口镇有着大片农田，其中就有着多种鹀，如栗耳鹀、小鹀、灰头鹀、黄眉鹀、凤头鹀、栗鹀、黑头鹀、黄胸鹀、硫磺鹀等。

公园里的灰头鹀

农田里的灰头鹀

灌口镇田头村，这是一个神奇的地方，我两年前就听说过这个名字，当时是这里有凤头鹀、黄胸鹀、硫磺鹀、栗鹀的记录，对于在厦门基本只能看灰头鹀的我来说，这是一个神奇的天堂啊，这么多见得少的鹀，怎么能不让人兴奋呢？况且黄胸鹀是我很想仔细观察的鸟，一个很有传奇色彩的鸟，二十年里从无危到极危，从三月保护动物到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从曾经较为常见的鸟到如今难得一见，黄胸鹀这个物种经历了太多。和花雀，这个名号的背后藏着太多的辛酸，唉，假使人能管住自己的口腹之欲，对大自然多一份尊重，或许很多生灵的命运就会不一样吧。所幸，黄胸鹀已经成为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了，相信明天会更好，相信黄胸鹀会迎来光明的未来。

菜地里的黄胸鹀

在观鸟圈有一个术语——推鸟，意味着专门去找一种不常见的又想看到的鸟，不像平时随机看鸟，这是有目标有方向的观鸟行动。推鸟这个词和国外的一个词“twitching”有关，这个词基本释义为去观察珍惜鸟类，但目前在国外的观鸟环境下，“twitching”带有有点疯狂和贬义。国内的推鸟含义和国外的不同，都有观察珍惜鸟类的含义，但国内的推鸟是比较积极的、褒义的，是有目标规划的行为，是以尊重自然和他人为前提的行为。相对于无目标的观鸟行为而言，推鸟是对观鸟更深沉热爱的体现，推鸟也很考验规划路线、收集信息、与人交流的能力。与鸟相关的讯息需要从别的观鸟人那里获得，去陌生的地方推鸟也需要当地观鸟朋友的帮助，推鸟是很难仅靠一个人完成的。

最近一次听到田头村，还是在清明那几天，因为收到了田头村有六种鹀的鸟讯，所以我当机立断，想去这里看看，去推鸟，由此开启了三顾田头的旅程。

第一顾

那是4月6日，我刚在厦门大学本部后山看鸟，随后便得到了集美田头村有硫磺鹀黄胸鹀黑头鹀等的记录，我一看到黑头鹀三个字就愣住了，是我没见过又一直想见的鸟。看了看路线，估摸了一下时间，我就忽悠了身边的小伙伴跟我一起去找鹀。一路公交地铁滴滴的操作之后，我和小伙伴们终于到达了田头村的农田，当时刚到正午，阳光毒辣，农田里只有燕子飞舞，顿感一阵不安。我们在农田里找了许久，看到头灰灰眼黑黑的灰头鹀、脸红红背上条纹密布的小鹀、头灰带栗色耳羽棕色胸带的栗耳鹀，虽然三种鹀很快到手，但我一直想看的黑头鹀并没有，小伙伴想看的硫磺鹀凤头鹀也没有，失落感满满。到了五点，看着找鸟无望，我们只好返回了，下次一定。来回接近五个小时的赶路，身心俱疲，关键是还没有看到想见的鸟。唉，成年人的崩溃总在一瞬间，观鸟人的奔溃就在推鸟失败的那一刻。

农田里的小鹀

农田里的栗耳鹀

第二顾

4月10日，晴，周六，厦门马拉松，本来想去厦门大学本部转一转，一早起来发现没有就去环岛路的公交车，那里都是赛道啊。电光火石之间，我决定再一次去到田头找鹀，这次去的比较早，刚进村子就发现了一只有点像家养鸡的鸟，仔细一看，细长的嘴和脚，灰色的脸盘与胸膛，腹部黑白相间的斑纹，加上褐底黑纹的背，这是一只普通秧鸡啊。我顿时还挺惊奇，这是我第一次在厦门看普通秧鸡，意义非凡啊。继续走在熟悉的田埂上，很快又是三种鹀收入，小鹀灰头鹀栗耳鹀，也看到了非常靓丽的黄鹡鸰，说真的，黄鹡鸰真的很黄，背也是黄绿色的，和常见的黑白配色的白鹡鸰很不一样啊，可惜还是没有我想见的。时间快到了中午，我准备返程了，路上遇到了同样来找鹀的鸟友们，我们一起等到了两只褐色为底色、棕色翅膀为点缀、夹杂凤头一样冠羽的鹀，这就是我多年未见的凤头鹀啊，还会上电线，很好，终于有第四种鹀了，这就是我第二次来田头寻鹀的所有收货了。

水渠旁的普通秧鸡

田埂上的黄鹡鸰

站电线的凤头鹀

菜地里的凤头鹀

第三顾

4月11日，晴，早上本想去张埭桥水库悠闲一下，拍拍紫水鸡，碰碰运气。诶嘿，早上的时光果然适合观察紫水鸡，十分钟内看了9只紫水鸡和1只赤颈鸭，有几只紫水鸡还离得挺近的。紫水鸡是厦门的传奇鸟类，19世纪就在厦门出现并被发表，但之后的一百多年杳无音讯，直到2012年才又一次出现在厦门。紫水鸡有着蓝紫色的底色，配合黑色的背白色的尾下红色的嘴和脚，无愧“最美水鸟”的美称。想起刚刚收到田头又有硫磺鹀出现的消息，我又犹豫不决了，硫磺鹀我见过了，但我还想拼一下找找黑头鹀，思虑再三，我决定还是出发了，于是我第三次来到田头村。

张埭桥的紫水鸡

厦门的正午，阳光依旧毒辣，晒得我都快晕了，熟悉的田埂，走走停停。黄鹡鸰和白鹡鸰一样在空中泛起波浪，没法定种的沙锥在我发现前就起飞了，渐行渐远。又走到了前一天看凤头鹀的地方，遇到了同样找硫磺鹀的鸟友，没过多久，凤头鹀就出现了。果然，凤头鹀就是喜欢站电线，还是昨天那两只嘛，头顶的冠羽竖了起来，无愧凤头的名号。找了许久都没有别的收获，我们便决定去最近有硫磺鹀的地方，我知道黑头鹀与我无缘了，看一看硫磺鹀老朋友也是挺好的。推鸟还是需要一颗大心脏的，不出所料，我们到了地点后又没有找到硫磺鹀，倒是看了下八声杜鹃，那时候已经下午四点了，阳光不再毒辣，反而有点温暖，就这样结束吧。

站电线的凤头鹀

真地就这样结束了吗？

不，我们还可以努力一下，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我们又一次来到田头。这是一条没有走过的全新路线，麻雀很多，小鹀灰头鹀也不少，嗯哼？还有黄胸鹀，可惜飞远了，继续往前走，我瞥见一个像沙锥的玩意儿落地了，便决定去找一找。走了没几步，我就发现了两只黄胸鹀，看样子是之前飞走的那两只，都是繁殖羽了，非常漂亮，其中一只头都黑了，第一次见这么漂亮的黄胸鹀啊，栗色的背部夹杂黑纹，喉部胸部腹部的羽毛明黄靓丽，喉胸以栗色条带分割，完全繁殖羽的个体还有黑色的头，真漂亮啊，果然是黄胸鹀啊。我立刻拍了几张记录照，便招呼鸟友一起来拍，之前瞥见的沙锥也起飞了，翼后缘无白边，看来并不是扇尾沙锥，但也无法定种，就这样吧。继续拍了几张黄胸鹀后，凤头鹀也飞过来了，这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啊。又记录了几张，看到了之前离得较远的另一个鸟友，也想叫来一起拍照，没想到人发现了硫磺鹀，哈哈哈，小丑竟是我自己！

硫磺鹀

飞奔过去，在荒地上寻寻觅觅，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让我找到了硫磺鹀，很绿很黄很漂亮，栗色的飞羽更是画龙点睛之笔，是这片田最靓的仔，回程时还看到了栗耳鹀和灰头麦鸡。一片不大的农田，聚集了小鹀灰头鹀栗耳鹀凤头鹀黄胸鹀硫磺鹀六种鹀，还有厦门不太常见的灰头麦鸡，真是感慨啊，这便是农田的魅力。曾几何时，我也在这样的农田里欢乐奔跑、茁壮成长，在城市居住久了，也很难再主动去农田看看了，若不是为了观鸟，我可能就这样忽略厦门的农田了吧。

农田里的黄胸鹀

靓丽的硫磺鹀

同时期，田头村还有栗鹀、黄眉鹀的记录，可惜我无缘得见，只好等待下一个春天了。

推鸟真是让人又爱又恨的事，推鸟成功的喜悦和推鸟失败的落寞都经历过很多次，有时候嘴上说着再也不推鸟了，可当知道鸟讯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思索可行性，规划路线准备动身。正如曾经用过的表情包里：别给我整那些有的没的，告诉我鸟在哪，我这就去推！

推鸟有种魔力，在痛苦面具和喜极而泣间反复横跳，仍然乐此不疲，想起早年学过的王国维人生三境界：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套用在观鸟上也适用，观鸟亦是学习，观鸟也是人生，历经波折和磨难去推鸟，饱尝失败的滋味，到最后成功推到鸟的那一刻，会有一种感觉油然而生，“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