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这已经是我参加的第二次暑期调研项目了。

在离开的那天晚上，石榴姐（番石榴，17年绿孔雀项目营员）突然和我聊天，因为看到一些比较有趣的事情。她问我，明年是否还想继续参加营期。我说，想。但其实心中并未有个确切的答案。每次参加营期都怀着不同的问题，但每次营期都会以不同的方式，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第一次绿孔雀调研，面对的是对自己应该做什么的迷惘；而这一次三江源调研，面对的是自己应该如何做的迷惘。不想在迷惘中徘徊，但像一个即将成年的孩子，想从父母身上获取更多，又想独立，想自己去找到自己的答案。但会心怀感激，感激绿色营给予自己的一切，感激在这一路上遇到的所有人。

选择去向三江源的原因是未知与向往，感动与倾倒于三江源的原因是理解。

一直向往着山，追寻山的脚步。三江源的一花一草，一树一木，都是别处所见不到的独特风景。从孕育海的地区到孕育山的地区，一切对于我来说都很新奇。或者说从一个已被历史碾过的地区，来到一个从未被打扰的圣地，所有的事情都比想象中的更加美丽。

虫草的经济泡沫

但所见美丽之物为其表面，所为感动之物为其深度与共鸣。本次我们小组的调研的主题为三江源地区的虫草问题。虫草产业为当地的支柱产业，牧民生活的很大一部分都来源于虫草经济的收入。牧区的一切都和虫草有关，巴干乡也设置有专门的虫草市场。

我们一开始的态度和所有刚刚认识虫草的人一样，觉得虫草是随时都有可能破碎的泡沫经济，是不可持续与不可靠的；另外虫草的不合理采挖过程与每年虫草季节集中涌入山林的大量人群，会对当地生态造成巨大影响。虫草百害无一利，是当地不得不根治的毒瘤。

所有人如同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黑暗秘密一般，抨击着这个无形而巨大的怪物。世间万物存在即合理，我们是否有在一开始努力去挖掘虫草它为何存在的意义呢。也就是说虫草这个怪物他对藏区来说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我们外来人的偏见，并不能组成虫草的立体印象。

虫草利弊的新思考

我们发现当地人并没有如同我们一般深究虫草经济背后的弊端，并非是他们愚昧，而是虫草作为一个谎言，让这块土地发生了潜移默化的变化。阿信老师在我们讨论虫草问题的时候，曾在我们旁边坐了很久，他说：“虫草经济在拥有文化基础与藏民向善之心的基础上的藏区是可持续发展的，你们再想想。”

其实随着我们之后的深入了解，我觉得虫草确实是目前对于三江源地区，最合适也是最难能可贵的最优经济体。在工业限制与生态指向为主的三江源地区，在其生态旅行还未成熟前，甚至生态旅行成熟后， 虫草产业都将是当地最重要的经济收入来源，因为目前生态旅游并没有展现出足够大的经济潜力。

首先虫草经济体的暴利性让藏区牧民对畜牧业的依赖性大大降低。畜牧业中牛羊与大型野生有蹄类食草动物的竞争是不可避免的，在以畜牧业为主的牧区，通常会加强人为干扰，让帮助畜牧牲口与野生种群的竞争，这样的结局莫不过两种，生灵涂炭与竭泽而渔。三江源地区生态系统保存的完好性其中也会有虫草经济在其中的助推作用。

其次虫草经济的集中时期性。以采摘虫草为生的人在一年中的绝大部分时间都会处于一个没有工作的状态，这是一个让当地居民都会头疼的事情。但不得不回到之前阿信老师所说的，当地的文化基础以及当地人心中所怀着的向善的心，促使了很多我们觉得匪夷所思的现象的产生——

譬如，很多人在每个月义务收集山间的垃圾；有人在非营利的情况下，建立了垃圾回收公司，并运营着垃圾填埋场；有人拿着微薄的工资进行着山林的巡护工作……也许我只是看到了表面，也许只是将两个毫不相干的现象进行主观的联系，但我觉得这期间总会有隐隐地联系用虫草与当地人独特的信仰将这些串联起来。

虫草仿佛是上天给这块土地的独特馈赠，又仿佛上天给这块土地开的一个玩笑。在三江源的现代化进程中，虫草扮演着一个重要的角色。我不希望虫草经济泡沫的破裂，不希望看见藏族奔放自由的锅庄舞消失，也不希望这块洁净之地在千百年之后受到惊扰。

by石榴

写于从三江源离开的第五天